春天，对母亲来说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也是一个适合播种的季节……满手泥土的小女孩抓着把野花，静静地坐在田边望着母亲在地里忙碌的身影，春雨绵绵无情的冲刷着大地，蚊子亲昵的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包——没过一会她便不耐烦的站起身对着母亲嘟囔道：“妈妈，回家没有？我好饿了”。

而母亲一边锄着草，一边回答道“快了快了马上…”落日在山顶一边缓缓落下，而母亲都是直到快看不见下山的路，才“舍得”回家。

为什么要用“舍得”这词形容呢？因为在陈白红的记忆里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看着母亲在土地里劳碌的身影，也不记得是第几次问母亲什么时候回家而母亲只会告诉她勤劳才有收获。

对于陈白红来说这一片片的菜地是母亲视如家人的宝贝，因为记忆中她放假在家母亲待菜地的时间比待家的时间更久…记得有一次她兴高采烈的拿着试卷回家给母亲看，而母亲急着去菜地干活，只是瞥了一眼回应道：“哦哦我知道了。”

这几个字便匆匆离去了。

父亲一直在外打工比较少待家，对于陈白红来说母亲是她唯一可以分享喜悦的人，但是她慢慢发现母亲并不是很在意她的成绩，母亲只会总把勤劳才会有收获不干的话你们吃什么的话挂在嘴边…她很讨厌母亲敷衍的态度，讨厌母亲没日没夜往菜地里跑，讨厌母亲娇小的身躯总是卖力的挖地、锄草；她那时觉得成绩好对于母亲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反而她去菜地帮忙干会儿活、母亲就会很高兴并且夸她乖巧懂事……住在大山里的缘故，家里的生活用品都是需要去镇上买的，而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父亲的摩托车，可以去一趟镇上这对于陈白红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也是值得她兴奋许久的事情，所以每到父亲要出门前天蒙蒙亮她便起床洗漱好等着父亲。

因春天雨多的缘故父亲待家时间会比较多，她因为这样而喜欢春天，而对于母亲来说就不一样了，去菜地永远都比去赶集积极，一到要出门去镇上的时候母亲永远只会哼着小曲不紧不慢的找衣服换衣服、然后又去找鞋子…催她永远只会回答快了快了马上来，陈白红每到这种时候就会埋怨母亲为什么去菜地就非常积极从不会拖泥带水，那个时候她不会去想菜地对于母亲来说是维持着一家人的一日三餐、是一个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而父亲是个没有什么耐心的人，坐在家门口的路边叼着烟黧黑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她每次见父亲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会变得很焦急，一是怕父亲翻脸二是怕父亲改变主意，所以渐渐默不作声的赶紧帮母亲一起找，因为父亲真的有过直接丢下母亲便骑车扬长而去了…母亲直至多年以后都还是会在她的耳边说“你爸爸真的是没良心的”…。

父亲是个特别有时间观念且顽固的一个人，定好几点出门就几点超过了就不行，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拦不了他，所以多年以后她也多多少少随了父亲的这个习惯。

——陈白红的童年记忆是一片田又一片田，一座山又一座山，春雨来袭洪水漫涨，冲走村庄邻居养的家禽、冲走母亲辛苦耕种的土地、睡觉时总听着河水把石头“咕咚咕咚…”冲走滚动的声音…一到这种时候她就会躺在被子里发抖，风刮倒了路边的大树，雷打坏了山上的信号塔，家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只能借用小小的蜡烛带来一点微光…那时候起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走出大山，逃离让她恐惧的大山……后来她才知道母亲工作完了还会去菜地继续干活儿，才知道她试卷成绩在给母亲看之后母亲都会很自豪地在邻居们面前炫耀，才知道父亲只会顾着自己的工作而从不帮母亲分担家务，也从不懂得顾及母亲的感受，不理解母亲那么执着去菜地的原因。

父亲只会在外面喝的醉醺醺回来后一味的倾诉着他工作上的不容易，却从不过问母亲的事情，而父亲曾经因肺部疾病急需手术的时候是母亲把外婆原本留给她坐月子吃的鸡全部拿去卖了换成了父亲的手术费……但父亲似乎不当回事好了伤疤忘了疼更加肆无忌惮的酗酒吸烟…喝醉后因走路不稳导致摔得鼻青脸肿的回家是母亲帮忙搽药，睡觉睡到半夜呕吐是母亲帮忙收拾……。

母亲很多次因为这样而吵架，甚至被父亲气哭，抹着眼泪拉她到一边哽咽的对她说：“红红你长大后可不要找像你爸这样抽烟喝酒的老公，又没有良心的，刚结婚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母亲后面说的话她没有再听进去，她只是静静地望着父亲那布满胡渣的嘴一直在喋喋不休，黑干憔瘦的身子坐在在饭桌旁摇摇晃晃…春天总是阴晴不定，窗外的雨下的很大，大到到盖过了母亲的哭声，盖过了父亲的唠叨……她其实心里清楚父母彼此都有各自的难处只是两个人都不善于表达总是喜欢把好的一面给了外人却把坏的一面留给了自己人…。

后来她只要放假回家她便成为了一个“调解员”，在父亲醉酒晚归被母亲反锁门外时是她偷偷开门并陪父亲聊天，父亲喝醉酒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为什么这样认为呢？因为父亲在平日里是个严肃得问句话都不回应的人但在醉酒后就会变成一个大话痨…俗话说男人至死是少年，父亲是那个会认真看她试卷后当面夸赞她并陪她玩幼稚游戏的人，而这正是勤劳的母亲没给过的感受…她也会和母亲去菜地一起锄草挖地，种菜浇水…。

忙完就坐在田边抓蚂蚱、摘野花做花环、看蓝天白云看日落星辰…在大山里的生活不过就是如此，这对于她来说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枯燥无味且充满恐惧的，而对于父母来说大山是个大宝藏，即使交通不便没有网络一下雨就会发生泥石流，洪水泛滥，但他们依旧没有想要走出大山的想法，或许他们也有他们想守护的东西吧？是的的确如此，虽然叔叔曾责怪父母思想太落后在大山建房子却不出城里…但她曾是那个陪着父亲一个砖一个砖砌成墙的人，是曾在河边和父亲搬一个又一个石头做河堤的人…也许慢慢长大了吧，她在看到母亲悉心照料下的菜园已经是硕果累累生机盎然的景象、眼睛酸酸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母亲泛着小麦般金黄的脸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勤劳真的就会有收获吗？或许真的有…后来她去了城里上学…从那以后回家的次数就减少了，从一天回一次到一个星期回一次再到一个月回一次…她从山里的学校转到了城里，她逃离了困住她的大山、逃离了限制她幻想的大山，逃离了一到刮风下雨就恐惧的大山…但在城里的日子真的变自由了吗？也未必……她更想家了，甚至开始怀念父亲醉酒时的唠叨，怀念母亲从菜地回家时亲昵地呼喊她的小名，怀念在田地里无忧无虑地奔跑的日子…这是陈白红又厌又喜的童年，就如又厌又喜的春天，可以让万物复苏也可以冲刷一切，让她开启了新的一段旅途，也让她无忧无虑的童年不复存在……

更新时间：2025-07-29 15:05:06